窗外白光刺入瞳孔,葡萄糖液沿着软管爬进手背青脉,天花板上有一处闪烁的光斑。
黎烟尝试挪动自己的身体,却发现被褥下的手臂仍残留着绵软的失重感。
男人起身去将窗帘拉上一些,然后按下床头的呼叫按钮,“感觉还好吗?”
“还好,”她扯一扯惨白的唇,“只要你别再读那些肉麻的诗句。”
孟斯奕轻笑一声,阳光被过滤得柔和了许多,落在黎烟苍白的脸庞上,勾勒出一道道细碎的光影。
之后医生过来为黎烟做了些检查,问了她一些问题,最后的结论是她已无大碍,多多休息,伤口不要碰水,观察两天就能出院。
平日里总是波澜不惊的男人对主治医师连声道了好几次谢。
“没想到还能见到你,孟叔叔。”
“还能开
玩笑,看来伤口没那么疼了。“孟斯奕坐回床边凳子上,将床摇一点起来,倒了杯温水给她。
黎烟确有些口干舌燥,一口气喝了大半杯。
“慢一点,没人跟你抢。”
黎烟却无端冒出一句:“如果我真死了,你会怎么办?”
孟斯奕大概觉得这种问题太没劲,没搭腔,只接过她喝水的杯子,拿纸巾擦了擦她沾水的唇。
“你会像小姨离开时一样为我难过吗?你会不会哭?孟叔叔,我还从未见过你痛哭流涕的样子。”
他被她喋喋不休的问题打败,“黎烟,你总喜欢挑战我的底线。”
“这就是底线了吗?那你的底线也太浅了些。”
“你问我这些问题,是想丈量你在我心中的分量。”
“不行吗?”
孟斯奕叹气,“你在我心中的分量还需要丈量?这么漫长的相处过程难道回答不了这个问题?”
“可我就是想听你亲口说。”
男人轻拍了下黎烟的脑袋,“一只烦人精。”
“你说不说?”
孟斯奕缴械投降:“算了,就当是照顾病人。”
他拿起水果刀开始削一个苹果。
“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像昨天那样惊慌失措过了,小烟。”苹果皮一直没有断,“你知道的,年岁渐长之后,人就很难被什么东西吓到,年轻人可以轻易被路边一只流浪的动物打动,可以怜悯许多值得怜悯的人,但是对于我,行善事是理性层面的决定,冷漠才是内心最平常的状态。生离死别是不可避免的事,或许当时会有点悲伤难过,可是我已经经历过许多次那样的离别,总会有点免疫的吧?但是,这一次,离别的对象居然是你。”
苹果皮断了。
“小烟,我无法接受,太早了。”
黎烟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拿走他刀下的苹果,直接放进嘴里。
“我还没来得及用一生来包容你的任性,你怎么能离开我呢?”
她将咬过一口的苹果塞进孟斯奕的嘴巴里,“我反悔了,你别说了。”
他没有继续说,却去咬了一口她嘴里的那块苹果。